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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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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慨

北寰舞倒是不覺得這局他們打了個平手,對方匆忙推一個人出來頂罪,總還有擦不幹凈的地方。

只要有擦不幹凈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最後的那個人。

北寰舞輕笑道:“對方剩下能動用的棋子屈指可數,只要我們看牢,還怕找不到破綻?”

“失了錦妃,世子妃便是他們謀算西境最後的希望。”北寰言心煩意亂,“可蔚巡生馬上就要走了,離開許都,許多事就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。眼下許都局勢還不明朗……狗東西……”

北寰言氣極了,終於在北寰舞面前原形畢露。

北寰舞從來沒聽過北寰言罵人,哈哈大笑,戳了戳他的臉:“千萬別罵人,不然你謙謙公子的名號就沒有了!”

北寰舞左看看右看看,看見北寰言的馬在路邊低頭吃著石縫裏長得草,輕笑一聲,道:“回吧,還有事呢。”

北寰言不想動,北寰舞拉著他去找馬。

路過藏息閣的時候,北寰舞下了馬,北寰言獨自往大理寺去。

北寰舞在藏息閣門口負手看著北寰言離開,才轉身進了藏息閣。

*

北寰言回到大理寺,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,整理了情緒,才去大理寺驗屍房找淩信。

眼下多思無益,先看看能從如福那裏能問出什麽。

淩信用絹帕蒙著口鼻,仔細驗秦谷的屍首。

見北寰言來,道:“酉時就死了。”

“就是殺了放在那等我們去人贓並獲的。”

北寰言一點都不意外秦谷死亡時間那麽早。

淩信又道:“內行下的手,一掌拍在腦門,一招斃命。”

“如福雖然不會武功,對方既然鐵了心要線索斷在如福這裏,這點事,不能當證據說。”北寰言看向淩信,看他還查出什麽。

淩信搖頭:“別的沒有了。”

北寰言點頭:“走,去看看如福。”

如福已經被押回大理寺牢房,手上腳上都上了鐐銬。他老老實實地坐在幹草上,等著北寰言。

北寰言打開牢門,如福也沒看他,只是低著頭,靠在墻上。

“你想活嗎?”北寰言進來便問。

如福聽北寰言問這話,只覺得好笑。他仰起頭,無聲的大笑,笑的動作帶動了鐐銬發出叮當的聲響。

“後事都安排好了,心無畏懼?”北寰言睨著他。

如福好不容易止住笑,淡然道:“少卿想問什麽,好歹喊個錄事來吧。我說的驚天大案沒人記,我怎麽畫押?”

“你就這麽篤定我查不出來誰你背後真正的主子?!”北寰言蹙眉。

如福終於擡起眸,望向北寰言。

這便是許都裏流傳的那個三元及第的少年郎。

風姿綽約,如松如月。

在最好的年華裏得到了這世上的一切。

如福滿眼都是羨慕,說話的語調都輕了不少:“怎麽查是你的事,怎麽認是我的事。”

“用你家人的性命,也換不出你一句實話?!”北寰言頷首,眸中帶有冷光。

如福看著這個從未向人露出過獠牙的小人,驟然咆哮一聲,只覺得有趣。

可他全然不信北寰言會這麽做。

如福望著北寰言笑了起來,不是嘲笑,是一種如釋重負的酣暢。

北寰言放慢了呼吸,壓住內心的怒火。

如福笑夠了才看向北寰言,一字一句說得清楚:“你若真是這樣卑鄙無恥的小人,今時今日也坐不到大理寺少卿這個位置,更入不了太傅的門。”

如福篤定北寰言不會做那種齷齪事。

這人雖然沒有見過他,可對他的品性十分了解,繼續耗在這裏也不問不出什麽線索。

北寰言回眸看向淩信:“這案子,請陸少卿來審吧。”

淩信點頭,立即出去找人。

如福苦笑,北寰言根本不想浪費一點時間在他身上,可他卻不是真的如此灑脫地想要赴死。

如福直起身子,換了個姿勢,正跪在北寰言面前,朝他深深一拜:“我弟弟妹妹,求你……幫我照看一下。”

北寰言沒回身,只道:“這事,不應該去求你主子?”

如福抿了抿唇,欲言又止,最後還是回了句:“我已經沒有可以托付的人了。”

北寰言差點被如福氣笑了,這人不想跟他說實話,卻有事情想要托付給他。天底下哪有這麽好脾氣的人?

北寰言沒應他。

如福沒有開玩笑,他沖著北寰言默不作聲地、認真地磕了三個頭。

北寰言閉上眼,深吸一口氣,不再看他,轉身出了地牢。

陸休還在大理寺沒走,看見淩信來請他去審錦妃身邊的如福,他便知道這是大案。不敢耽擱,當即帶著錄事就去了牢裏。

北寰言出了大理寺,已經是深夜。

整個朱雀大街上靜得只能聽見風燈搖曳。

馬蹄聲在空曠的街上回蕩,北寰言漫無目的地驅馬前行。

如福出來頂罪,這罪名最後會落在錦妃身上。

也不全是如福自己的想法,他只是順著錦妃的心思,給她出了一個討主子歡心的主意。

對方勢力龐大到超乎想象。

從南境南澤王府,到西境勤王府,再到北境烏族三皇子漠勒。

樁樁件件都與邊境線有關。

若說對方有顛覆政權,謀反的心思,這不僅需要錢,更重要的是有兵……

南澤王全軍覆滅,南澤兵權早就收歸朝廷,即便對方拿到南澤舊部名單又如何?南方即便是起兵變,也要先過陵中儲備軍這一關。

他們打不到許都來。

此番他助勤王府還蔚巡生自由,如福被迫出來頂罪,把賜府以後所有罪名都按在錦妃身上,西境勤王府的兵權也不可能為歹人所用。

烏族三皇子漠勒來和親,為的就是拿到北境軍兵權回去與自己的哥哥一爭大狼主之位。其實對於漠勒來說,娶誰都無所謂。能娶東陵嫡公主最好,娶不到嫡公主,能娶到北寰舞,背靠安王府也好。

畢竟北境六州節度使曾是父親的舊部……

所以只要破壞和親,就能阻止對方拿到北境兵權……

這是看大局。

那小局的廝殺呢?

西境還有一絲不確定性,那就是世子妃束茗。

如果想助蔚巡生破局而出,就必須再幫他一手。

巡查江南漕運的新任工部侍郎縱尚,也是對方一招明棋,這人現在明擺著就是要博得陛下的信任,接下來……

胯下駿馬一聲嘶鳴,北寰言回過神,發覺這馬竟然自己走到了藏息閣。

罷了。

北寰言輕嘆一聲,下馬進藏息閣。

藏息閣對外是一棟藏書樓。面上的生意是買賣文墨,內裏藏著許多消息,占地極廣。

前院是一棟三層高的閣樓,橫跨朱雀大道上位置極好的五個商鋪。

這是皇家產業,賜在北寰舞的父親許安歸名下。

閣樓裏裝潢古雅,三層樓裏擺滿了書籍。這裏本身就是藏匿消息的地方,即便是有人想來搜查,這麽多書卷光前院就要查很久。

穿過前院道後院就是一個九曲回廊,回廊采用江南一帶建築風格,白墻黑瓦朱木,蜿蜒盤橫在藏息閣裏。

廊下連著九曲水道,水道下全是暗道。廊上盡頭連著九棟屋子,是藏息閣的中樞,各有各的職責。

這宅子設計與修建,都是時家得意之作。

北寰舞居住的聚信閣則是藏在這些樓宇的深處。

九曲回廊裏的暗礁看見北寰言來,便忙不疊地來通知北寰舞。

北寰舞看他這個點來,就知道如福那什麽都沒問題出來。北寰言進來,無精打采地坐下,立即就有人給他送上來一碗茶來。

北寰舞翻了一沓書信消息,發覺北寰言一動不動坐在那發楞,忍不住笑道:“問不出來是意料之中,不用這麽愁眉苦臉的吧?”

“如福家裏有幾口人?”北寰言問。

北寰舞隨手從身邊抽出一個冊子丟給他:“你自己看。”

北寰言接過來,翻開。

藏息閣早就查過如福的身世,他有七個弟弟妹妹,難怪死活不開口。

其中三弟在寧遠藥鋪學醫。

“有人盯著嗎?”北寰言問。

北寰舞道:“一直有人看著。”

北寰言拿起茶盞茗了一口,好久才道:“這事過了以後找個機會跟寧叔說,把他三弟調離許都,去別的地方藥鋪學醫罷。”

北寰舞覺得奇怪,看了他一眼:“你一向不操心這些事,怎麽今晚專門來問這個?”

“方才我走之前,如福托我照顧他弟弟妹妹。”北寰言淡淡道。

“他托你照顧你就照顧啊?!”

北寰舞湊過去摸了摸北寰言的額頭,也沒發燒啊,怎麽說胡話?

北寰言沒力氣躲,木木地問:“我在外面風評那麽好嗎?”

北寰舞嫌棄地睨了他一眼:“什麽意思?”

北寰言想著就覺得好笑,他跟如福明明是敵人,他卻托他照顧他的弟妹,連自己主子都不信了。

北寰舞沒好氣道:“可不是嗎?壞事都我做了唄。抓人、打架、查人、摸底,哪個不得罪人。”

北寰言輕輕嘆了一口氣:“大家都不容易。”

這是以前的他說不出來的話。

北寰舞到此才真的覺得北寰言長大了。

也好,即便是謫仙,也該沾染塵世味,不然不就白走了一趟人世間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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